短小意识流,题来自“寒梅最堪恨,常作去年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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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花
丁修直到现在都未曾直呼过师父的名字。
尽管它很美,像她那柄同样名为“白缨”的刀一般,纤薄、淡漠、凌厉,然后白如银霜。
这教他想起不知多少个春秋之前,师父总在丛梅间练刀。
冬风里的晨光熹微,刃光上的冷彻却是葳蕤,梅切枝坠,雪飞风碎,她身姿若云中鹤,杀意却似月下孤狼,刀身在空中染出银辉轨迹,犹如轻雾,有若纱。
是了,师父是云上白鹤,而他的气沾的是凡尘的浊,念那名岂不平白污了她的名姓。丁修大约得算是荒山野岭里满身泥泞的狐狸,黠且浊,烈且冲,却是通透。
可惜师父并非人间触不着的鹤,有人在,就是飞得再高也得被扯了双翼剪了翅,她是连葬身何处都不得而知了。
师父死了。
丁修知道。
她魂归处必定是漫漫浊尘的黄土,层层血红浸透皎白的衣襟。
刀已断,人不复。
所以师父怕得算得人间一场雪,下得慢,却太短。
雪散人非。
“你可听到雪落声不曾?”
犹记得刀已舞毕,她一挥撇去刀上雪渍,收刀入鞘,又浅浅一问。
丁修这时才恍然,梅间雪早已簌簌落了个干净,并着三两枝残梅渗进雪地里。
是刀音太盛埋了雪声?还是寒刀切雪碎得太细,以致纤雪坠地已几不可闻?
他愣了神,却不知为何。
“不曾。”
他少有地毕恭毕敬地答了。
“那就静坐听雪。”
她淡然说罢,便留下丁修一人伫立梅下。
都说见人见不着心,听雪难道还能听见众生不成?他不信的,闻霏雪只能见刀鸣鹤唳而已。
在不知多少个日夜之后,丁修也在林间举刃,彼时细雪袭人,只是一众敌手扰人清梦。
霜风扑面,他梅莺横扫,劈风裂空,惊落了一树素雪。
人未动,首已落。
树可常青,梅却从来留不住。
他还了刀,剩了这一林雪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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